一年一度端午节,总要复古忆儿时。小时候高兴的是三个节:春节、端午和中秋。这三节都算节日,不算节气。这里只说端午节,又叫端阳节、端五节等。民俗说:时骄阳似火,催麦成熟,中午晒场,叫端午节;《燕京岁时记》则说:京师初五为单五,“单”音转“端”,所以叫端五节。民俗节日,商定俗成,难有定论,不必细究。总之,这个节在儿时记忆中,留下弥久兴味的美好印象。
头一个印象是吃粽子。北方吃黍米粽子,有时家里也从集上买一点糯米,那可是稀罕物。黍米加点糯米自然滋味更美,纯糯米粽子几年也吃不上一个。吃得更多的是黍米里掺小米或高粱米的粽子。奶奶、母亲等在节前,先要操办粽子叶,日军侵占时南北不通,只好用高粱叶替代,却蒸不出那别具的滋味。粽子里加黍米、红枣、花生等包好之后,要放在锅里煮,通常是大人夜里煮,到早上起来要上学时,满屋闻到粽子的香味。带着美好的粽子香味,去学校上早自习,给一天心情装上快乐。到端午节吃午饭时,按人头分粽子,糯米的、黍米的、混合米的搭配,每人一份。我在家里zui小,奶奶是家长,有点小特权,多分一个糯米的,夹在我的碗里。后来到了北京,有一段时间粮食定量,每人都按定量分,我也长大了,自然按规则办,不再享用那点小特权。改革开放后,各色粽子,千样万种,各取所需,尽情享用。
又一个印象是分鸡蛋。过端午节一定要吃鸡蛋的。小时候家里养鸡,全家的、祖母的、姑母的、母亲的、嫂子的,各有“户主”,集体饲养。谁的鸡下的蛋,归谁收存。都守规则,有序不乱。过端午节时,将煮好的鸡蛋进行分配:全家的每人两个,祖母的每人两个,母亲、姑母的每人一个,嫂子的也每人一个,祖母、母亲再各赏我一个,我独得10个,当天吃两个,其他的当点心吃。说到这里,我想起一位清朝大臣吃鸡蛋的故事。
一天,乾隆帝问身边一位大臣,宫里不备膳,未正(14时)下班,你早饭在家吃什么才不饿?奏答:吃鸡蛋。帝问:吃几个?再奏答:臣吃30个。乾隆帝吃惊地说:“我还吃不起30个鸡蛋!”那位大臣急忙跪奏:“臣吃的都是买的硌破的。”那时的人没有“胆固醇”的知识,只知吃鸡蛋耐饿。如今鸡蛋可以敞开吃,吃得起,但讲健康,要节制。
另一个印象是分荷包、小饰件。节前,家家户户做荷包(内装除虫香料)、小饰件。饰件包含用染色麻丝做成小笤帚等。节日前,打扫卫生,在檐下、墙角、街门外撒艾草,当时只觉得有趣儿,后渐悟到:时入初夏,百虫滋生,搞卫生,灭害虫,是中国传统的民风习俗。
再一个印象是收麦子。在黄河中下游地带,端午节前后,正是麦收大忙时节,也是喜获丰收时节。这时学校放麦收假。小孩子虽做不了重活,但也有事干,如拾麦穗、看场等也不闲着。喜欢做的是到本村外祖母家帮忙打场,就是将收获麦子在场上碾压脱粒、晒干入仓。我外祖母家境殷实,壮汉们将收获的麦粒,一斗一斗地装入口袋,一袋盛四斗,扛在肩上,运到粮仓,倒入仓内。这需要两个小孩:一个在场上发木签,就是往扛粮者口边递木签,让其咬住;另一个在粮仓前接木签,就是捧个小笸箩,接扛粮者吐出的木签。到晚上数签入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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